苏家三代八位女画家的故事常为人称道,苏家芬就是第二代的二,也是四姐妹中唯一从事西洋画创作的画家。她的水彩画一如她的为人,沉静、谦和而大度。1980年从韶关回到广州后,一直在广州轻工业学校从事教学和创作。她很少社交,也不擅抛头露面,而将精力更多地投入到美术创作的学理研究中。二十多年来,苏家芬将自己的兴趣和热情集中在水彩画技法的探究和水彩风格的铸炼上,从上世纪80年代的水彩人物画、风景画,到后来的静物画,其格调和意境不断提高和深化。她善于抓住平凡物像的光彩瞬间,练出了一手化平凡为不朽的赋形运彩功夫,成为广东水彩画领域“沉默的高手”。苏家芬的作品结集有《苏家芬水彩画集》、《苏家芬画集》、《苏家五人画集》等,其水彩画、中国画作品还入选第六届、第八届全国美展及多项全国性和省级展事。
苏家芬是撷取瞬间的高手。在她的水彩画中,不管是《暴风雨前夕》的渔船甲板还是穿梭忙碌的《渔港码头》,抑或是《正午》安详沉静的渔舟和《晨》的曦晖中轻轻摇摆的桅杆,都充满着人与自然相互依存的温馨,闪耀着人在自然怀抱里的美丽,也蕴蓄着大自然的所能释放的澎湃与激情。苏家芬的水彩风景多带印象派的意味,她的画面往往只选取一个场景的小局部,色彩的对比和纵深的延展都被弱化,使得整个画面显得非常含蓄、混然而平和,这种混然无锐度的表现正合适营造一种气氛,包容一种气势,一种引而不发的势能。也正是这种“势”,构成最强的审美张力,使平静避开了平淡和软弱,而展示出大自然伟力沉雄而不露的人格美德。
苏家芬又是个高明的导演和编剧,她能将生活中被忽略的物事编排成生活之流的一个个分镜头;她的每一张作品就是浓缩了生活之美的舞台剧照;当你的目光从她的作品前一一掠过,画面中平凡的事物就成了一部充满戏剧性的造型。在她的静物画中,物象是那么的普通,它就是每一个家庭的窗台上摆放着的一束花,在茶几上摆放着的一盆水果,甚至就是餐桌上的一碗菜肴、砧板上待煮的一条咸鱼;它是那么的熟悉,甚至在日常根本不会引起你的注意。然而,正是这些熟悉到不被人注意的物事,被苏家芬拣了起来,并“摆放”到画面里来了。也正是这一摆,使得这种平凡和普通,不仅引起了你的注意,而且引起了你的感动:一种温暖、一丝温情、一份诗意,就从这些平常的物体中流淌出来。在画面中,物似乎有了灵性,有了表达的韵律和姿势,它们的物性复活了,并有了拟人的特征。
苏家芬还是调度静物的高手。在画面这个小小的舞台上,她能让“果宝宝”活起来,使画面具有了强烈的舞台效果。你看那些在光影里表演的桃子们、梨子们,好像睡着了,但突然又像对你眨一下眼睛;你看那些受伤的苹果,好像残障者也要享受属于他们的阳光;你看那砧板上的《不朽的鱼》,那圆睁的眼睛,似乎还在和捕鱼者怄气呢!苏家芬每天面对的就是生活中的平常物事,但她能让生活里平凡的事物具有戏剧性,她能通过投射到水果身上的光和影,让室外的景致和外面的精彩生活走进画面里来,让静的物活动起来。
在苏家芬的静物画中,物象的生活化并没有让读者产生琐碎和俚俗之感,相反却有着高雅、端庄、静穆的格调。其物象静之极、沉之极,高度写实的蔬果、盘碟、衬布,显示的只是技巧的圆熟;而高超的画面构成、不露痕迹的细节处理和背景、光影安排,才是引人入胜的艺术魔力,苏家芬的静物,总是似乎很不经意地给画面留一个背景:一道光、半扇窗、或者窗外绿绿的影子,这些流露着生活痕迹的背景,在物的自在中,融入人的气息。如在《三个柿子》、《猕猴桃》中,光线将窗棂的影子映在柔软的黄绸上,扭成波折,洇晕散漫的窗格就像被水流浸染,而流动起来。柿子的亮部与暗部、静的水果和盘子与动的影子,让整个画面充满生机。在《红菊》中,一束菊花插在褚黄的陶罐里,紫红的花、翠绿的叶,在逆光中成半透明,小小的窗台和一角窗框,引来一片乳白粉蓝的流动的云天,葳蕤生气的花枝,仿佛就是一种心情、一种生活。一种淡淡的欢愉和生气,也就透过这花和叶,流进了心田。
苏家芬是造境的高手,她善于以生活化的细节和背景为通道,不露痕迹地让人将情感投射到物的身上,使冰冷的物成为人的情感对象化的寄寓之所;她总是能利用光影与物像的人格化关联,让无言的静物人化,激活物的生命,导演出一部部生动的戏剧。
周洪威
(《南方日报》出版社社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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