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点】吃“模特儿”的故事

2016-03-25 14:58:20 来源：艺术家提供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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烤干了的鱼 38.5x50.5cm 1982年作

　　每当走过菜市场，看着活蹦乱跳的鱼虾蟹、油汪汪的烧鹅烤鸭，看着红灿灿、黄润润、绿油油的苹果、雪梨、西瓜……琳琅满目，应有尽有，这对于一个静物画家来说该多么激动啊。

　　可是，在20世纪70年代初，商品供应全凭票证，市场物品缺乏，我要找到一个新鲜的静物模特儿都要勒紧裤腰带。

　　那时候，我们一家三口一个月只能凭票购买两元钱的鱼。一天，下班路经市场，看见鱼摊不用排队，便用鱼票买了一个月的配给鱼，总共六条，都是个头小小的咸水鱼。鱼已不怎么新鲜，拿回家就得马上煎熟(准确地说是烤熟，因为连油都缺)。煎好的鱼们排排坐，放在一只椭圆形的白碟里，等着和丈夫、女儿一道分享这难得的美食。

　　当我把鱼摆上桌面，凝神一看。哟!盘中的鱼儿一条条各有姿势，每种姿势都那么优美，质感是那么强烈，色彩是那么丰富。嘿，这不就是一张美好的“静物画”吗!

　　我顾不上吃饭，马上挥笔起稿。正在兴头，站在旁边的女儿忽然轻声地请示：“妈妈，能不能让我吃一条，就一条。”我回过头，望着女儿，呆呆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是的，女儿应该天天有鱼，有肉吃才对，她多么需要营养啊。我再回头看看椭圆形的白碟时，碟中那姿势优美的鱼又是多么可爱啊。在当时的日子里，是多么难得的理想“模特儿”。矛盾中，我想出了个好主意“先画鱼，画完一条吃一条”。我以最快的速度把碟左边第一条鱼画好，女儿就可以吃了。接着再画，画一条吃一条。当最后一条鱼画完时，桌子上就只剩下白碟一只了。以后，我再配以红背景、辣椒和玻璃杯、铁锅铲等，一张静物画就这样完成了。我把这张画命名为《烤干了的鱼》。

　　时至今日，每当我看到这张画，女儿轻轻的请求声就会在耳边回响，久久不散。

有缺陷的红苹果 49x74cm 1987年作

　　那个时期，我还常常到水果市场逛逛，看看能否物色到静物画理想的“模特儿”。水果店品种稀少且价格昂贵，而摆一组静物需要若干个果子，我常常是看着水果，摸摸口袋的钱，只能作罢。有一次，我正准备离开水果店，忽然看见堆在角落里的一堆苹果，红润润的，十分漂亮。细看，每个苹果都有不同程度的缺陷，而这些缺陷都还无法遮盖它们的本质——新鲜、红润、清香。看着它们，我便慢慢地想像一群有残疾的姑娘们，面对生活，个个朝气蓬勃，精神乐观，坚忍不拔……

　　“你想买那堆苹果吗?八角钱给你!”店主的声音惊醒了我的想像。八角钱，换得一群理想的“模特儿”。我兴奋极了，一路上想像着圆嘟嘟的模特儿怎样一个个跑进画面，后来，我将这张静物画命名为《有缺陷的红苹果》，我想说的是，苦中也有乐，缺陷也是美。

马面鱼 53.1x44.8cm 1981年作

　　又有一次，我碰上了好运气，售货员开恩，一个月的鱼票超指标卖给我二条大的马面鱼(俗称剥皮牛)，我摸摸口袋，咬咬牙，买了!

　　马面鱼的皮是深灰色的，皱皱的，剥了皮后肉是白白的，光滑滑的。看着这两种质感的强烈对比，一幅可爱的画面已跃于脑海中。

　　老问题又来了，如何让鱼画完后又能煮了上餐桌呢，要知道这是一家三口一个月的鱼食呵。这回不能烤熟了再画，烤熟了鱼肉要变色，质感会被全破坏。经过考虑决定把鱼㓥肚挖肠，系鱼肚里放较多的盐，塞上纸碎把鱼肚撑起，再把双鱼放在家中唯一的一只大红塑料盘里，以防鱼儿出水。配上日常用的装有油、盐的玻璃瓶子，葱蒜等，想象的画面终于付于现实了。我以最快的速度画完盘中的鱼，这张画名为《马面鱼》。

　　我深深地体会到，只要你热爱，就能产生动机，就能生出智慧，就能克服困难，梦想就能成真。

　　在那个年代，每幅静物的后面都有一个故事。当我走进老年的时候，眼前的物事常常过目即忘，而写在这些静物色彩、光影里的陈年旧事却总是那么清晰可见。